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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菊胡同拐弯处的井窝子,独轮水车来来去去,水点子溅到了路过的冯太太身上,冯太太破口便骂。
她今儿满肚子生气,昨儿姑奶奶推掉了金先生的亲事,可今早她去复命时,竟发现大侄女仍在金家授课,她就纳闷儿了,不应该呀,东家提亲你不乐意,换做旁人,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一准儿要辞馆,你竟浑不害臊?
转而寻思:莫不是成心跟我这儿拿搪吧。
于是直奔西门家来,进门就给了姑奶奶一句好的。
“敢情姑奶奶是瞧不上我们开烟馆的,心来喜欢这门亲事,可不乐意我做媒呗。”
姑奶奶赔笑:“您说哪里话,音儿是怕耽误学生,原先说好的教仨月,若是提前辞馆,人家一时请不到合适的,这眼见的再有半月就到日子了,音儿想着将就着上完就是了。”
“哟,合着是这份儿好心呐!
多新鲜呐!”
冯太太的讽刺意味简直不能更明显,她絮叨几句告辞了,临走拿眼睛余光一下一下地扫搭姑奶奶,心想这家人怎么有点可怪呢?但是怪在哪儿,又说不上来。
金先生家位于灯市口附近,前院是红砖绿瓦的平房,后院是新式洋楼,小少爷福贵的书房在东边二楼,珠算已经学得有模有样,最近多是练习,刚才西门音列了几道加减法在簿子上,现下福贵正在噼里啪啦地反复计算。
西门音从他身边走开,站在后窗凝视对面西角楼,那里今天没有人出入,看着那清晰的黄铜门锁,西门音脸上露出焦虑的神情。
她在想:总这么候着不是办法,需是尽快想办法潜入。
金先生提亲已是一个意外,再耗下去,恐怕还会节外生枝……
福贵的算盘还在噼噼啪啪地打着,她走过去指点一二,然后开门出去,打算去找金老太太。
后院到前院有段距离,穿过垂花门时,见两辆汽车老远停下,一位穿着裘皮大衣的年轻太太下车,西门音料想自己来的不是时候,想是东家有客,于是作罢,转身回去了。
金家是个大户,人丁兴旺,未出阁的小姐有五位,加上三房少奶奶,不用牌搭子,日日现成儿的两桌麻将。
此时少奶奶小姐们不知道前院儿来了客,她们屋子里大白天开着电灯,哗哗的洗牌声不断。
富室和穷人过的是两种季节,临近三月,乍暖还寒的北平,街面上的苦力还没有褪去冬天的棉衣,富贵人家却已春光乍泄。
跟东交民巷的使馆一样,他们早年就在大宅门安装暖气设备,冬天堪比夏天暖,少奶奶小姐们全是春夏的行头,旗袍丝袜高跟鞋,配上烫发、以及或水红或亮银的丹蔻,一个个当真是人间富贵花。
老妈子掀帘子进来,说方先生来了,表姑奶奶陪着一起来的,老太太让少奶奶小姐们快去见过表姑奶奶。
金家本就是摩登家庭,平常也不避讳女眷见外客,听说表姐也来了,便推开麻将牌,往前院去了。
方丞来前事先通过电话,因此金家的三位爷全在家候着,此时主宾寒暄,纷纷落座。
男人们满脑子生意经,很快聊起了公债和战事,自打国府扩大法币发行量以来,多数银行家都面临被挤兑倒闭的风险,偏偏方丞每次都躲过去,像是开了天眼一样预先囤换大量银元,以至于现在北平的几家银行全都得从他那里调头寸。
女眷们一来,屋子里花团锦簇,高开叉的旗袍,油汪汪的红唇。
方丞不觉就有点分神,想起了昨天那个衣服陈旧、人也陈旧、但眼睛却深如海洋的西门。
抗战期间金家女眷们没有逃去后方,这会子跟表姐伍乘雲打听重庆见闻。
伍乘雲戴着一枚精光潋滟的粉钻,光头十足,金家二少奶奶端详着,说比她收着的那一枚还要上乘。
“这些年给打仗闹的,北平世面儿上缺好货,想不到你们在后方竟能得着。”
伍乘雲说:“也是早些年香港还太平的时候,碰巧有个跑单帮的带到了重庆,给我遇上了。”
二少奶奶拿着那枚粉钻给他家大爷看。
“大哥你瞧,这件总能入你的眼。”
金先生笑微微地扶了扶眼镜,一边端详,一边点头。
伍乘雲笑道:“看来表哥是个懂钻石的,不像我们三爷,光头不光头的他不在乎,光头差,但一眼看着好,便就好。
其他光头再足,也不如他一眼瞧中的那个好。”
“嗷?”
“金家二少奶奶看向方丞。
方丞含笑承认:“浅薄的很,我确实不懂。”
二少奶奶笑说您过谦了,转而问他家大爷:“大哥最近瞧过的,恐怕都不及这枚吧?”
金先生说:“可不,回头我再托人去上海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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