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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衙寅时的梆子刚响过三声，方羽已经站在库房褪色的青砖地上。
他两指捻起囚衣碎片，西域火龙油特有的松脂味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
衙役举着的桐油灯照见碎片边缘细密的织金纹——这是唯有五品以上官员才准用的贡缎。
＂昨夜西市当铺走水，盗匪偏巧穿着官袍劫掠？＂方羽冷笑一声，指腹抚过碎片上暗红的印记。
三日前他给流民解毒时咬破的指尖，此刻又在隐隐作痛。
晨雾未散时，二十匹快马冲出长安城。
商瑶攥着从父亲书房偷来的赈灾簿抄本，指节发白地盯着蓝田乡那行朱批。
车帘外闪过永丰仓高耸的砖墙，第三窖粮仓门上新换的铜锁泛着冷光——那本该堆满去年赈灾的陈粟。
＂姑娘，王记绸缎庄的暗桩说卯时见过赵县令的亲随。
＂丫鬟春桃递上温热的杏酪，瓷碗底压着张漕运图。
商瑶指尖划过图上十二处墨迹未干的码头标记，突然在灞桥渡口顿住——那里分明用胭脂点了朵五瓣梅，正是她及笄那日方羽在雪地里画的样式。
赵明此刻正在宅邸后园假山密室里，将三封盖着伪造官印的密信塞进竹筒。
王豪强带来的江湖术士用西域火龙油在信纸边缘燎出焦痕，乍看竟与方羽库房那批证物如出一辙。
＂明日御史台来人，李大人的轿辇改走朱雀街西侧。
＂他阴笑着将竹筒递给蒙面人，＂记得让那卖胡饼的老汉＇亲眼＇看见方县令的师爷在起火点徘徊。
＂
申时末，方羽独自登上重修的白渠闸台。
龙骨水车图在怀中烫得惊人，他望着闸下混着死鱼的浊流，突然解下腰间暴雨梨花针的铜管。
六棱柱表面被夕阳映出细密纹路，竟与《天工开物》残卷中记载的＂千机引＂分毫不差。
铜管末端沾着的青苔碎屑，正是今晨在永丰仓墙根发现的品种。
暮色四合时，县衙刑房亮起十七盏羊角灯。
方羽面前摊着三份笔迹摹本：赈灾簿的朱批透着商父惯用的徽墨松烟香，密信上的字迹虽刻意模仿他的笔锋，却在＂赈＂字最后一捺露出赵明特有的顿笔习惯。
最关键的是一块沾着火龙油的瓦砾——边缘沾着半片牡丹花粉，而整个长安城会用波斯螺子黛染指甲的，唯有王豪强上月新纳的胡姬。
戌时二刻，商瑶的马车停在县衙角门。
她发间别着的金步摇里藏着半截蜡丸，剥开后是灞桥渡口更夫画押的证词。
那夜灯笼照见的牙印朱砂符，此刻正静静躺在方羽的乌木匣里，与王豪强茶案上缺失的越窑瓷片缺口完美契合。
＂明日辰时三刻，御史台的青篷马车会押送二十口证物箱途经西市。
＂商瑶将暖手炉递给方羽，炉底暗格飘出缕缕龙涎香——这是她从父亲会客室香炉偷取的残灰，＂箱内第三层的户部公文，用的是今年新贡的澄心堂纸。
＂
方羽站在滴漏前看着子时的浮箭升起，案上整齐码着七类证据。
窗棂突然被石子叩响，驿站小吏塞进来的密报上盖着李大人私章，墨迹犹湿：＂巳初开永丰仓，验第三窖。
＂他抬手抚过暴雨梨花针铜管上的纹路，闸口夜风裹着死鱼腥气卷进来，却吹不灭眼底跳动的烛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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