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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但是知识教的祭司,哪怕是和尚道士,对陶珠儿这样,在买地长大的活死人来说,其实都是比较陌生的职业,买地这里,大多数寺庙都已经改业了,少数还保留了原有规模的大寺,也只是维持着原有的建筑规格,没有更改罢了,实际上,早已经没有从前寺庙的那些功能了。
其中原本的和尚,就算还有留下来的,很多也都重新蓄起头发来,娶妻生子,虽然还从事和红白喜事有关的事务,但人数显然大大减少,而且也不再宣讲神佛之类的东西——买地这里,私底下最大的迷信,毫无疑问就是迷信谢六姐,但公然崇拜六姐,这是违反规定的事情,要被更士们捉拿的。
因此,和尚道士就显得有些左右为难了,宣讲别的神佛,百姓供奉香火就没有那么积极了,再者,往年的那些大和尚,多数都出入达官贵人的府邸,主要还是靠他们的供奉来养活自己,但买地这里,凡是有些成就的人物,无不竭尽全力,揣度六姐的喜好行事,生怕政审分私底下被人扣了,在一些要紧的商机上,被吏目捉到了把柄,随意拿捏。
这样一来,他们心中就算有不安,最多私下对少女神像烧香拜佛,却不会和寺庙再有什么往来了。
少了财源不说,寺里的人口多了,每个月的人头钱也是不小的数目,再加上做和尚道士,是有戒律在的,不单单是不能娶妻,饮食上也有忌讳,从前是没饭吃的人,被舍到寺庙里,多少是条活路,现在买地这里,钱淹脚面,真有‘慧根’,天生就喜欢烧香念经的人,毕竟还是少数,大多数和尚也都转行了。
余下的一些老和尚,去养老院的也有,靠出租寺庙的偏厢,维持屋宇、神像的修葺,转行做‘管理员’的也有。
就陶珠儿知道的,大兰若内,主殿做白事停灵悼念的处所,其余偏殿院落,基本都变成客栈,供旅人歇息,到了逢年过节时,还特别热闹,因为庙里地方大,很多时候街坊团年都会商议着,把场地定在庙里。
似陶珠儿这般,到底还有些在客户老家生活记忆的百姓也罢了,倘若是现在十七八岁,正生在买地老城境内的孩子,那真是一辈子都没见过什么正经的宗教人员,得等他们到了羊城港,才能见到这个世面。
羊城港的外藩多,各种教会的洋番教士,虽然不会在买地公然传教,但买地也允许他们保留自己的特色穿着:黑袍子、头巾,整洁的白色硬领子,在脖子上环绕一圈,有时候还会加一个银片作为装饰。
天气炎热的话,有些教士就不戴头巾了,但还有一种富有特色的宽腰封,这也是教士之外的人群不易见到的穿着。
除了这些背后有财力支持,可以公开在买地活动,不必转行养活自己的移鼠教神职人员之外,羊城港也有很多知识教的祭司,因为各种原因前来公干,他们的穿着就要随意得多了,甚至很多由移鼠教教士,转行来做的知识教祭司,还保持了原来的穿着习惯呢。
人们主要用知识教的纹样来区分他们的身份:不管是什么穿着,知识教的祭司身上一般都会有教徽元素,大多数时候,是一顶缝有纹样的帽子,但在一些有级别的祭司胸前,也会出现精致的教徽胸针,从质地来看,所费不赀,一般是一本翻开的书,做工精细的话,还会把书页的纹路都做出来。
这样一枚胸针,如果是金银质地,大概也要个四五两的卖价,要是不锈钢的,那更不得了,多少钱都买不到,肯定是大祭司向上申请,才能颁赐下来的荣誉表彰,证明这个祭司,绝对有赫赫功绩,不知道开化了多少蛮夷部落,叫他们融入了华夏的语言体系之中。
从三棵树夷寨过来和他们汇合的祭司,还属于没资格拥有教徽胸针的阶层,所以大家还能亲切地在祭司前面加一个‘小’字,不过,即便如此,他在夷寨的待遇,仍然是令人动容的,陶珠儿很快就知道了马锅头为何痛快答应携带祭司同行,甚至还喜形于色,给他极高的待遇:小祭司身边是没有断过扈从的,夷寨为他派了护卫,只是不总和马队一道,他们经常走在最前方,为马队勘探前方的路况,有时候还顺便抓点野兽回来,给大家加餐。
等到快到前方夷寨的时候,这些扈从就凌晨出发,率先脱队,这样等马队到了预订歇宿的地点,就会发现,木柴已经送来了,还有清洁的饮水,给马儿吃的干草也一捆捆地放在水桶边上,给马队省了极多的事情——这都是前方夷寨给祭司准备的,这样,前一个夷寨的扈从和后一个夷寨的扈从就完成了交接。
就算没有遇到马队,其实凭着这样一程程的交接,夷寨也可以把小祭司安全地送回安南地界。
当然了,如果有人相伴而行,那肯定更好了,至少马队能给小祭司提供马匹乘坐,这是夷寨办不到的事情,夷寨没有这么多驯服的,敢走山路的良马,能给小祭司找到一点减缓旅途辛苦的办法,夷人信徒们是非常欢喜的——这些蛮夷,对信仰虔诚的程度,不是亲眼所见,那是绝对想象不出来的。
一见到小祭司,他们打从心底里流露的那种急切地,不顾一切地想要讨好、效忠,甚至恨不得把自己的肢体斩断了来宣泄的崇慕之情,让陶珠儿等吏目大为震撼,至此,才知道那些熟知彩云道情况的吏目,为何都不约而同,一再地强调知识教的重要:以土人对知识教的热情来说,要治理彩云道,知识教真是绕不开的话题!
“主要是搞来了一批疫苗。”
被这些土人们如此敬重的小祭司,其实真人看起来相当的不起眼,除了帽徽之外,甚至可以说和码头苦力都没什么太大的区别:一样都是多次晒得脱皮过后,有些粗糙不均的黝黑肤色,两颊透着健康的血色,矮壮身材,手脚有厚厚的老茧,行动起来,一看就知道身手非常灵活,干起活来也很麻利。
说话的时候,也透着一股机灵劲儿——知识教的祭司都很聪明,学习能力很强,很显然,不管是洋番传教士转过来的那批人,还是华夏和尚道士转行,又或者是从信徒中选拔出来的祭司,想要干得好,对知识教陌生的教义也必须从头开始学习理解,而且,知识教主要的传教内容就是到处给人上课,他们自己学得不快不好,是不可能把信徒教好的,笨人干不了这一行。
这样长期筛选下来,知识教的祭司,给人的印象也就逐渐固定了:绝不是从前那些神职人员一样,故弄玄虚、高深莫测,一个个都是精明实在,说话平易近人、浅显易懂,小祭司解释起这批夷人寨子,为何如此急切虔诚时,也是一样,“从七年前起,彩云道以南包括南洋,再往下到身毒地区,有很大一片区域在流行天花,每年都有规模大小不等的疫情。”
“这些夷人畏惧天花,到处求助于祖先神,但当然没什么效果,我们知识教借机搞来了一批疫苗,并且教导他们该如何防疫,这批寨子,因为靠近五尺道,所以是第一批接种,自那以后他们就完全皈依于知识教了,如果再往纵深走,深山里的夷寨,对我们祭司的态度肯定就要冷淡得多。”
原来彩云道还有天花疫情——甚而南洋大陆还有如此的大疫,陶珠儿等人事前是一点儿也不知道的,小祭司也不诧异,“这毕竟是山高水远的地方,消息传递也很不便,疾病比消息走得更快得多了。
如果不是我们知识教的总结,就连本地居民自己也不知道,原来疫情的根源是在身毒,又波及了这么广的地方。”
他立刻就掏出了一块小黑板,并且从随身的行囊里拿出了一根特制的粉块笔:“我给你们重新画一下南洋地理图,以及各族寨子的分布图好了。”
抓住机会就要上课,这就是知识教祭司的典型特征,哪怕没有教徽,熟悉了之后,想在人群中找到祭司,也很容易。
他们是真的一有机会就卖力地散播各种知识,陶珠儿等人,对于这画面也从叹为观止而逐渐习以为常了——他们同路已经走了大概小半个月了,小祭司身边的扈从也更换了好几批人,总之,只要条件一允许,小祭司就在教导他的扈从。
大多数时候是教他们学说汉话,并且鼓励他们和马帮汉子们互相交谈,彼此教导语言,陶珠儿等人,如果在他身边,也会被随机抓去,一起学习单词,用的是扫盲班类似的手法,就是指着一个事物,说出对应的数种语言。
对学习成绩不错的陶珠儿等人来说,从前他们是旁观者,看着成年的文盲,吃力地在扫盲班教师的启发下,笨拙地学习着发音,当时心中也没少为此发笑,现在轮到自己,有些人总放不下面子,但也有些人,比别人多了点远见,认识到了彩云道的环境,也意识到,如果要干好自己的工作,显然必须至少学会一种通用的夷话,因此一有机会就尽力地尝试学起来,并不害怕丢脸——
其实也没什么好丢脸的,那些同路的马帮汉子,大多也都饶有兴致地学着,他们从前虽然在五尺道上走动,但和夷寨之间,彼此井水不犯河水,一般不打交道,最多只会说几句互相问好的话,现在有机会学夷话,和友好的夷人一起练习,甚至交个面上的朋友,这对他们往后的行程也加多了方便——你说,就这样四处栽花,到处给人带来好处的教派,它怎么能不受到欢迎,祭司凭什么吃不开呢?
除了‘手指法’之外,小祭司也很懂得创造各种机会来进行教育,他靠在石头边上,低着头唰唰几笔,便把南洋的地理图画了出来,还在每座山上都标出了两种语言的地名,知识教的祭司普遍都很多才多艺,光是这几笔画工,就让人刮目相看了。
人们感兴趣地传阅着黑板,不断地发出低低的赞叹声,夷人们膜拜地望着他指间的粉块笔,似乎恨不得俯下身来亲吻这东西:这种笔,结构和毛笔类似,有笔杆,只是笔头的部份,是填充着磨过的粉块,这是乡间扫盲班和知识教祭司特有的一种文具,为的就是可以在黑板上方便省力地书写,不用手指捏着粉笔,写多了关节疼。
由于彩云道这里,扫盲班还没开起来,粉块笔就成了祭司的象征,看夷人们的表现,和知识教的教徽一样,拥有特殊的地位,也得到了夷人们的崇拜。
“你看,这是澜沧江,也叫做九龙江,它的发源地在我们华夏,入海口在南洋,这是南洋的母亲河,南洋的部落,几乎都依靠它来建城,在这条河的每个回环,你都能找到一个城寨,我们这些沿五尺道居住的夷寨,和下游的这些城寨,其中有不少,语言可以相通,说起来都是远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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