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崖下是难得的一小片平地，头顶不再是密叶遮挡，满月高挂。
月光洒在她脸上，照亮额上横生的疤痕，皮肉翻飞骇人。
她艰难地翻了个身，伏在地上，一双手支起身子往前爬，喉咙涌上一股血气，没忍住，大口吐出来濡湿前襟，足上被磨的满目疮痍。
绝望又执拗地向前爬，心中闷着一口气，两条腿无力拖行。
眼底又浮现出慕林晔那双勾人的狐狸眼，云禾憎恶的想着，转头吐出血沫。
他是与她相处数年的玩伴，本不受宠，受尽国公府的照拂才得以登上皇位，却面不改色的抄她满门。
下旨时，云禾躺在幽暗的狱中苟延残喘，长睫疲惫的坠下，而年轻的皇帝站在光亮下，低头冷漠的睨她。
一双狭长的狐狸眼令她陌生极了。
云禾这才恍然意识到，从前温润如玉的慕林晔变了。
他怕黑，自登基后凡是站过的地方都会燃着灯，于是两人所在的位置，连光影都割裂开。
慕林晔登基不过一年，气质却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暗纹龙袍上的五爪金龙栩栩如生。
云禾见证了他一路的颠沛流离，从冷宫里的皇子到睥睨天下的君王。
白日，他在朝堂上冷漠厮杀，夜里与她一同捉蛐蛐时却依旧温柔。
“国公府上下皆以伏法，罪臣都以按律斩首，如今只剩这余孽一人，还请陛下明示。”
刑部尚书回禀完，缩在一角，宫里人人都知皇上登基前与国公府独女关系最好，谁也不敢随意处置。
慕林晔侧目，高高在上的睨她一眼，骨节匀称的手掩在龙袍下，他的声音淡漠到没有一丝温度。
“叛贼云禾，你可有话？”
“好一个叛贼云禾。”
云禾轻笑一声，从地上慢慢爬起来，伸出一只布满伤痕的手指指向他。
“我国公府辅佐数代帝王，满门忠良才不会意图谋反！
慕林晔，你受我云府恩惠多年，如今反来残害忠良，掩天下耳目，你不得好死！”
慕林晔没什么表情的凝她，毫不在意的勾了下唇角，“说到这个，朕还得谢谢你，昔年朕不受父皇喜爱，只有接近你才能让父皇多看朕两眼。”
昊天国代代明君，所造盛世少不了国公府辅佐。
国公府因此权势滔天，先皇膝下无女，云禾的地位只尊不卑，顺理成章的成为他夺嫡的最佳助力。
“况且如今的一切都是因为你啊，国公不喜朕，若不是你执意要国公扶持，朕也不会登基，而现在大业已成，你于朕还有何用？”
他忽然俯身，隔着栏杆望她，一字一字道，“云禾，你与我一同温习课业这么多年，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的道理还不懂么？”
他转身遁入黑暗，冰冷的声线穿透回廊在她耳边回荡，字字寒心，“叛贼云禾以下犯上，着刑部择日处斩。”
云禾扬了扬嘴角，神情癫狂，原来今日的一切都是因为她。
是她执意要扶持慕林晔，是她枉送百条人命，是她毁了云府清誉！
云禾盯住他的背影，猛地扑上去攥紧栏杆，“你给我回来！
回来！
慕林晔！
国公府没有叛乱，你怎么敢污我满门清誉！”
“清誉、重要吗？”
大门无情关上，隔绝她的嘶喊。
处斩前夕的雨下了整夜。
天将破晓时，太后姨母找到了她，哭着说为她求来了一条命，又哭着拿起刀在她额上划下。
血没过她的眼，云禾在她怀中嗅到了潮湿的气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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