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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段对话都不像是发生在已经年满八岁的少年之间。
小儿初降,会说话之时便该会称呼父母、祖父母,这不是世人常理么?贺重玉并无这个意识,在她的记忆里,没有所谓祖父母的存在,家中除了父母便是姐姐,玩伴喜鹊,若说有什么尊重的长辈也只能说是母亲身边的林婆婆。
林婆婆是叶蘅芷的奶娘,叶蘅芷出嫁,她也跟着来到贺家,后来又随这对年轻夫妻来到郗宁。
叶蘅芷素日里格外信赖这位年长靠谱的奶妈妈。
家里两个姑娘也是林婆婆帮忙照看长大的,这些年贺重玉性情越发淘气,时常和家人斗智斗勇,林婆婆是辖制这个顽皮孩子的绝佳帮手。
因着许耀之言,贺重玉开始思索起她的祖父母,她疑惑,祖父母是早早故去了么?她竟从未听父母提起过。
她继而不解,父亲的父母不知,母亲的父母也不知,横竖这一家子,只得夫妻两女伴老仆,贺宅其余诸仆役皆是郗宁本地人。
贺重玉问父亲、母亲:“我的祖父母们在哪里呢?父亲的其他家人呢?母亲的其他家人呢?”
母亲只是摸着小女儿额头前的软发,语气悠悠,似在怀念,又有诸多不舍:“母亲已经没有其他家人了,咱们现下这些人就是母亲最后的家人了。”
似乎故人已矣,便不适合再被提及,此后叶蘅芷再也没有提起她曾经的亲眷,而贺重玉也不曾再问过,或许是母亲眉间的愁绪令她退却,或许是这世间事物新奇,教人眼花缭乱,贺重玉一头扎进那股浩荡前涌的浪潮,再不回头。
未曾被回答的父祖在一个暖风和煦的下午对贺重玉掀开了他们的庐山真面目,那是父亲的故乡——谯州的来信,这封突然乍到的信函将贺重玉一家原本平静的生活激起了涟漪,起初她以为这是不起眼的水纹,但此后风浪似乎皆因此信而起。
数十年后,贺重玉两鬓染霜,风华不在。
时年春月,梨花胜雪,风乍起,花落如雨滴进故人发梢,她久违地感受到岁月残留积年的春寒一朝倾泻。
阵风溅起窗边的泛黄信纸,无人可问。
天地浩大,然故人早别,贺重玉不知将这些思念寄往何处。
若是没有那封信,一切会不会不一样,有些人可以挽留,有些人不必回头,有些人衣带可以不知宽瘦……一切也只能是妄想,她苦笑着,便转身谢别这一树繁花,走向那余音袅袅、清声振振的鹤园。
鹤园尽处,有人身着双衽靛青长袍,向天地执礼叩问,于是如白鹤舞云岚,化风而去。
此时尚且年少的贺重玉不识世间命理,她正因可以随亲远游而满心欢喜。
信,从谯州来,托的是贺钦母亲、也就是贺重玉的亲祖母她的名义。
这就要说起贺钦的出身,他本是谯州贺氏一族的子弟,家中行序排四,常人多唤他贺四郎君。
贺钦是家里最小的儿子,上头三个哥哥,他年少失怙,寡母拉扯起一家,兄弟相扶扶持,一家人更应亲密无间。
贺钦原本也是贺家寄寓厚望的千里驹,只因突逢变故,纵使千里驹也力有不逮,最终困身郗宁这座偏僻清苦的小县城。
贺重玉在为即将开启的旅途而欢呼雀跃、满心期待之时,她的父母,包括她的姐姐都心怀些许暗忧。
而比起贺重华不识父族长辈的几缕惶惑,贺钦和叶蘅芷夫妇才是真的心生疑窦,只因这信来得突然。
不管如何,贺钦这贺家四郎已经和谯州贺氏分家多年了,数年来两方几乎断了往来,贺钦不在家中提起谯州故旧,而谯州也无音讯传至郗宁。
贺钦以为,此生将和谯州形同陌路。
信中意思也不复杂,只说多年不见,贺祖母想念幼子,几位兄长也十分挂念幼弟,五月正是贺祖母寿辰,贺家大郎希望贺钦能回谯州探望一趟。
贺家大郎在信中转述母亲的絮话,说贺祖母益觉年老体衰,总叹不知何时就驾鹤西去,话里话外屡次提到自己远在郗宁的幼子,盼望见上一面,即使来日西去也无遗憾了。
贺祖母三个儿子,其子女均承欢老太太膝下,唯独幼子之子竟未曾谋面。
信中提到若是贺钦携妻女共赴母亲寿辰,那贺祖母必定大为欢喜,因此贺大郎在信里让贺钦好好考虑。
四年前发生在春日宴晚的变故,总在贺钦心头凝结起一团愁云。
他自诩身无牵挂,没有什么能再让人惦记的,可京城的政客似乎还不愿意放过他们一家人。
薛灵竹旧时曾为薛氏掌上利刃,后来这柄利刃握在皇帝陛下手里,可四年前他仍旧是光明正大地出现在郗宁,堂而皇之地派人掳走那时尚且是幼童的贺重玉,以逼迫其父贺钦假托归附称王一系的名义,做薛氏安插在诚王派系中的钉子。
贺钦不愿再牵扯进皇家争储的秘辛中,但为了妻女也不得不做,幸好天有福佑,女儿重玉平安归家,当街掳走重玉的薛氏仆役反倒被一道惊雷劈死在荒郊破庙。
薛灵竹告辞之前,确实坦言今后不会再扰,但谁能预知莫测的天意,兴许他觉得谁挡了他的路,他认为谁能做他的垫脚石,禽兽总能不顾一切地去攀咬撕扯。
谯州之行,去还是不去,有人百般纠结。
谯州之行,来抑或不来,有人百般思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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