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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许王过世之后,换了是谁也不会觉得,还有必要这般试探,以图将你最后拥有的一点东西都给褫夺干净。”
他看似目光有所避让,没有直接落到萧妤的脸上,却以眼尾的余光留意到,在他提到许王二字的时候,萧妤搭在座椅一侧的手有片刻的颤抖,绝不像是她的脸色一般平静。
他便继续说了下去:“所以我是很认真地来问,萧夫人真的对天皇天后二位陛下的决定全无怨言吗?若非他们二人做出的决定,许王就算有罪,充其量也不过是被褫夺亲王封号而已,何至于落到直接被处死的地步!”
萧妤不动声色,心中倒是将这位霍王勉强高看了一眼,觉得对方这几句话,起码还能对得起她今日浪费的茶水。
这人若是上来就怂恿她和天后为敌,那也未免蠢得太过,也不知该不该说是病急乱投医。
可他连李治都给一并算了进去,那就有意思得多了,姑且还能算是抓稳了这矛盾仇怨的症结。
李元轨叹了口气:“当然,我知道,这话是不该由我来说的,若是对外传了出去,我自己就讨不了好。
但今日时机转瞬即逝,我又不得不来寻你说上这几句话。”
萧妤终于在此时正面对上了他的目光,出声问道:“你想说什么?”
李元轨回问道:“若现在有个机会,能既除掉天后和安定公主,又让天皇陛下无法将皇位传到雍王和周王等人的手中,不知萧夫人愿不愿意做些事情?”
骤然听闻这么个意味分明的话,萧妤自他到访以来就沉静自若的脸上,也不免闪过了一缕意外之色。
可她到底已是在这皇权风云中心地混了这么多年,又很快将这诧异给压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声冷笑:“让天皇陛下不能将皇位传给雍王和周王,那传给谁?我猜也不能是李上金这个连改元都不被允许出席的家伙。”
她讥诮地朝着李元轨问道:“你连做个臣子都没别人厉害,在朝堂之上难有出头之日,不过是仗着自己乃是天皇陛下的皇叔,还能勉强有几分体面,怎么也敢肖想皇位了。”
这话虽让李元轨听得头疼还窝火,但一想到这份筹谋既然要以这等迂回的方式来实现,那也无所谓听上几句这样的贬损。
何况,也难保萧妤不是在以这样的话试探他的深浅,以确定他先前说出的话,到底是在试探于她,还是他自己也抱有这样的想法。
他从容答道:“做天子的未必要比做臣子的有本事,只需知道什么人是和自己站在一处的,什么人只能同路一时也就够了。
何况,今日的这位大唐天子动辄病倒,将朝政要务交给天后决断,自己做出的决定却是让太子北伐,真可谓是可笑至极,难道还不允许有人觉得,自己能比他做得更好吗?”
萧妤玩味地看了他一眼,唇角有些不可遏制地往上抬了抬。
当然,这发笑倒不是因为她觉得李元轨这话滑稽,说出来的大话引人发笑,而是她格外想知道,若是那位正在病中的天皇陛下听到了他的好叔叔这句评价,该当会是何种反应。
但想想对方的来意,她又克制地将笑意往下压了压,以一种更像是评估审视的方式,将李元轨从上到下地打量了一番。
这才一脸了然地出口:“霍王这个封号的霍本是地名,现在看来,倒也恰如其分,竟是取自磨刀霍霍的意思。”
李元轨额角一跳,实是没料到从萧妤嘴里,还能听到这等冷淡而促狭的话来。
可还不等他因此做出何种反应,他便忽然听到萧妤接着说道:“也难怪你会先问,我恨不恨那位天皇陛下。”
她面上一闪而过的怨毒,在那张略显病态的脸上着实显得有些分明,也没有逃过李元轨的眼睛。
他的心脏忽然加快了一阵跳动,谁让他已意识到,他会听到的,很有可能是个他需要的答案!
萧妤目光沉沉地望着前方,哪怕此刻在她的眼前并没有其他人,也能让人确信她到底在看向什么人。
“恨,怎么不恨!
我恨他当年为了对抗太原王氏和长孙无忌,便将我和素节高高捧起,非要让我们去争一争那个位置,在发觉我们不想直面那等冲突的时候,又直接将我们摔了下去。”
“若只是如此也便罢了,起码相比于王皇后和第一位废太子李忠,我们母子总算还能保全性命,在那出废王立武之中存活下来。
可他将李弘那等懦弱之人视为珍宝,将李贤这个无能之辈看得极重,又对李旭轮器重有加,却唯独没有将素节当成是自己的儿子。”
仿佛是因为先前的那番话,直接打开了萧妤这么久以来积蓄在心中的情绪。
明明她已极力克制着自己,不能在霍王这个外人面前过于放肆,但亲生儿子的死亡,好像让她根本无法做到这一点。
她咬着牙,面容都有刹那的扭曲:“二圣临朝的诏令刚刚下达的时候,他需要用梁王李忠之死来成全天后的威名,这倒也情有可原,但为何……为何当天后的威势已到了这样的地步,早无人能和她相抗,天后所生皇子也已单独序齿以示优待的时候,他还要用处死我儿来证明这份独特的待遇!”
“所以若是萧夫人有机会将他置于死地,或者是让他九泉之下不得安宁,你会去做吗?”
李元轨几乎是毫无停歇地,就卡在了萧妤的话音停顿间,追问出了这个问题。
这句更为直接的发问,仿佛是一盆冷水浇在了萧妤的头上,让她因先前情绪激动而失控的神情骤然一顿。
但又或许,这不是一盆冷水,而是一盆冷油,在刹那之间就将人的心火给推得更为旺盛了几分。
萧妤僵硬地端起了手边的茶盏,试图让自己以举杯饮茶来粉饰自己的心境,却还没等将茶盏举到嘴边,就已将其重新放在了原地。
甚至因为茶盏没能稳稳当当地放回到桌上,有那么一点热茶,直接被溅落了出来。
她颤声发问:“我能做什么?或者说,我为何要冒着这等会诛九族的罪名,来帮你这位霍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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