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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
老村长,不,或许应该称他为席献,席献忽然话锋一转,“这到底也算一件好事。”
席献脸上浮出一分笑意,肩上另外那几个脑袋也都跟着露出笑容,大雨如瀑,那躺在泥泞里的老翁忽然又开始怪叫起来。
阿姮循声看去,只见那老翁干瘪的腿肚中又一只白骨爪子破开皮肉钻了出来,像一只寄生在他身体里的畸形怪物,一撕开个破口,便叫嚣着要将森白的四肢都破开血肉皮囊钻出来。
这老翁仅仅只是一个开始,那些才被程净竹刮去骨刺的人也开始接二连三地长出新的骨刺,他们在泥地里翻滚,血混着雨,淌了一地。
程净竹手掌在法绳上一擦,掌心的伤口顿时血流如注,他握刀为人除刺,鲜血如滴,那席献却在此时一抬手,站在雨中许久不动的云童忽然袭向阿姮,程净竹侧过脸,法绳飞出,绕住阿姮腰身,将她拉来身后。
正是此时,席献袖中几点污泥陡然剥落,化入雨中,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向屋檐底下,林秋雁陡见冷雨如箭迎面而来,她想也不想立即抱紧丈夫:“老赵!”
但那冷雨滔滔扑来满脸之际,几点污泥浸入她后背衣料,瞬如利刺,林秋雁浑身一凛,瞪大双目。
赵世义后知后觉,低下头去,只见妻子胸口一个血洞,那血洞正对着他胸口,也有一个血洞,他感受到有一道声音从他的血肉里振动着,兴奋地顺着他的耳孔传出:“哈哈哈哈哈哈哈得不到小的那副皮囊,老的这副也将就!
有了这身皮囊,我终于能出去了,终于能出去了!”
“娘!
爹!”
霖娘受制漂浮在阿姮身边,回头只见这一幕,失声叫喊。
“秋,秋雁……?”
赵世义手脚不受控地推开倒在自己身上的林秋雁,见她倒在地上,血流了一地,一动不动,他想去扶,却是不能,低头只见自己胸口的血洞团成了一团污泥,不流血了,他的眼睛一瞬浑浊,又是那道急躁的声音:“心脏,心脏在哪儿呢?啊,竟然长在右边……”
赵世义感觉到自己这身血肉里,似乎有一只手,正往他右边的胸腔里探去,剧痛之中,赵世义踉跄几步,一手抓住门框,另一只手猛地掏进胸口的血洞中,淤泥不断地往下淌。
村人们吓坏了,惊声尖叫。
程净竹神色一凛,那泥妖竟尚存一息。
他才召出白符,那赵世义却将手往里掏得更狠,霖娘一声声哭着喊“爹”
,可他听不到,他看着程净竹掌中的血滴下去,化在村人被除了骨刺的伤口中,皮肤青黑的颜色转瞬变淡,口中忽然涌出血来,赵世义看着被程净竹护在身后的阿姮,声音又哑又低:“霖娘,离开……离开这里,乖,乖女……”
白符飞来赵世义身上,但他却倒了下去,胸口的淤泥被鲜红的血冲淡,他双目呆滞,额头抵住妻子秋雁的额头,念念道:“五方山下,得……成我道,今消此身,福……我下民。”
“爹……”
霖娘惊恐地望着他。
“今消此身,福我下民……”
但赵世义听不见她的声音,他不断地念着,闭起了眼睛。
下一刻,他的身体渐渐变得透明,霖娘撕心裂肺地喊:“爹!”
很快,他的躯体化为了风,自檐下四散,吹斜雨幕,吹拂过那些身患青骨病,神情痛苦的村人身上,柔和极了。
淡淡的莹光落在他们身上。
他们忽然觉得,竟然不那么痛了,蠢蠢欲动要冲破胸膛的骨刺,也安静了。
程净竹凝视那张原本落在赵世义身上的白符,白符卷着身躯,飞回他掌中,他低眸,只见符纸中紧裹着一点淤泥,它在其中挣扎着,隐约显露一个人的形状。
阿姮也感受到那股清风,它无声地吹开雨水,轻柔地拂过她的脸庞,她微微一怔,下意识伸手触摸脸颊:“他呢?”
“他方才所念,乃消身咒。”
程净竹说道。
“什么是消身咒?”
“土地守一方水土,护一方子民,消身咒,是地仙为救子民出苦厄,消解自身全部道行以福泽下民之法。”
作为地仙血脉,赵世义虽无神力,亦无道行,却也可用此咒消解一身血脉,竭力福泽生民。
程净竹双指隔着符纸猛然捏住那胡乱挣扎的泥人,那泥人痛叫一声,立即发出呼喊:“吕献!
救我!”
滑竿上,席献闻声,却未动,只看向程净竹手中的白符。
泥人在其中化了身体,企图从符纸缝中飞出去泥点子,哪怕一点泥溅出去,它便能重获自由,但符纸却紧紧粘住边角,一点缝隙不留,他无论如何出不去,便冷声道:“吕献,你别忘了,若不是我,你也不会知道赵家这两副好皮囊的的用处,我们不是说好了么?老的归我,霖娘归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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